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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及时止损【良堂】【现实向】



“咱俩上辈子说好了,这辈子一定要在一起。”


*he放心食用





周九良交那小女朋友之前,我一直觉着他要是抱着三弦孤独终老也挺好。省得我为他张罗解决感情问题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冷不丁还被他报复似的在我和我前妻的问题上插一句嘴,“三观不合,及时止损,快离吧 。”




后来我再寻思才发现这想法也挺报复心切的——人哪能和东西过一辈子。周九良在这点上也总算没再跟我拧巴,倒像泡进了糖水里的炸弹,半天没个响。那天大伙把他撺掇去庙里拜送子观音,他不也笑嘻嘻地去了。




拜送子观音,说起来还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要是他们没按着我的后脑也硬要我拜,我还真没想掺和进这大不敬的说道中去:烧饼说,周九良得拜,那是图小两口早生贵子。我得拜,那是老父亲还愿,终于把自家儿子“送”出去了,谢天谢地。




我还没来得及帮乐傻了的周九良来一句去你的吧,就被烧饼硬拉上蒲团,和周九良一齐磕了三个响头。然而周围太热闹,不像是拜佛倒像是拜堂。




结果那天他还是和我硬拧了三次,一次是架不住师兄弟非要他把新弟妹叫来看看,我看他脸色微愠,就及时止损地给他打圆场说人小姑娘还上学呢,哪有空来。




“叫呗,人有的是空。”话音未落就听他接上句准音,由着那群喝酒就起哄的流氓得了逞。我抱臂在一旁不出声,周九良盯着屏幕划开手机的时候,还不着痕迹地朝我抬了抬下巴——多年的搭档绑一块,他稍微撇下嘴我都能知道他哪儿难受,怎么会看不出这小子在示威。




怎么的——要向我报为子之仇啊,这么多年差这一次吗。




我懒得搭理他的一时兴起。大伙后来又七弯八拐聊到生孩子这事上,我听他第一次对这不三不四的话题感兴趣,倒觉得新鲜。“你真打算和人小姑娘这么早要孩子啊?”本是句打趣的乱贫,当他晃着腿朝我不咸不淡地提起一边嘴角时我还没觉得有什么,“生孩子只是一种耍流氓的借口,真要是另一回事,”结果在头九的起哄声中他气定神闲地瞧着我,顶着头卷毛活像妖怪洞里的头头。“说这,你懂么?”




幼稚。我回头脑子里就蹦出这两个字。知道他是在撅我年纪大还离了婚。现在拿年轻来压我,以前干嘛去了——吃过见过的倒没有小牛犊的流氓劲儿烈。




唉,和这小孩也说不明白。




但我是真没脾气,晚上就不计前嫌地开车捎带他回家。在副驾驶上他听我絮叨半天过年休假的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盒煊赫门抽出一根直接塞嘴里点上。我一直不爱看他抽烟,也多次提醒过他要抽就别在车里。他平时嘴上不应却过了脑子,除了情绪低落之外鲜少在车里摸烟。




但这看着不像低落啊——情绪高涨还抽呢,没道理啊。




还没等我找出个所以然来制止他,他就先出了声,“孟哥,”只给后脑勺朝着我,头向摇下玻璃的车窗边杵着,“我今年过年先不跟你回东北了,爸妈要我带女朋友回家看看。”



话说得很简短,我理解得也很快。就是在北京开上路摇下车窗都不一定有风进来透气——那股味道对我来说实在刺鼻,他抽着却还甜呢。“行我知道了。”我淡淡地答道,心中再默数两个路口就到他家了,一会儿就该闻不见这味。



他不开口我也像被传染似的语塞,所幸脑子却还灵活。想着既然他要回去,总得早点唬着他去买几件衣服才行,不然怎么称得上过年;春晚都录完了,活可没完,那么多事没排上,哪有空给你难过。



一直都没空。





后来成我上他们家过年去了。



两老被这半大倔小子折腾这么多年,总算是给他盼来个归宿,好说歹说非要我也一起回去吃饭。我推辞不过只好和他一道坐上了回山东老家的火车,上北京只有他一人住的家里接他去火车站的时候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他女朋友呢,“这儿呢,”他晃晃手机笑出一排白牙,“她考完试就来,比我们得迟几天。”



这导致去的路上他就没放下过电子产品,女孩声音脆生生的时不时来一条微信,他就笑容可掬地搓搓手跟我感叹嘿你别说,还真甜。我把眼罩往下拉了拉回一句是你真没见识,然后皱眉仔细回想自己初恋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结果什么也想不起来。翻来覆去只有周九良一个人颇为霸道地躺在记忆当间,填满了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拣都拣不走。



孟鹤堂,你真是白活了近三十年。



我这么想着,气闷地翻了个身,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然后找出防噪音耳塞将少女和青年老艺术家的声音一律隔绝。



后来他女朋友还是没能过年让二老见到,答应好的事变了卦,理由还挺含糊其辞的——说是一酒吧赚钱多,今年就留在那儿赚钱不打算过年了。“叔叔阿姨别生气,周航他自己心里有数。”我只得一边安慰他们一面给沙发上面无表情看春晚的周九良递眼色,要他来说句软的来缓和气氛。结果他都没往这瞟一眼。



“他对这事心里可没数,但你有数啊。”

“小辉儿,周航跟你这么多年,他眼睛不亮,你得给他把把关。要知道我们可把你当咱亲儿子一样。”



回过神就看见二老期盼的目光全投我这儿来了,我只得又帮他顶上儿子的工作。嘴上应好,心里想着这小子的确没数我也真没法子,毕竟搭档理说也管不着这感情问题,又不是组织分配。



——再者七八年老友又怎样,关系没往前迈步的可能,还就真没资格趟这趟水。



好不容易安抚好二老被一波三折颠坏了的心,我也坐沙发上开始继续织那条圣诞节就打算送他,结果现在还没织完的围巾。拿着半成品在他脖子上比划半天人也没反应,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这边应该也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直截了当地问。



“你自己看吧。”他把手机扔过来给我。我拿起来一看——一张照片覆盖了几乎整个屏幕,界面是微博,配字是“我爱你”加一桃心艾特周九良。照片的内容是两人的自拍,黑乎乎的只看见俩笑得开心的大头,我认出来一个是周九良一个就是这条的博主小姑娘。



我仰起脸瞅了一眼他的表情,把“你俩什么时候照的”这话吞进了肚子里,“她没和你事先商量好啊?”我问。



“何止没商量好,她连音都没跟我出一声。”



再往下拉,微博上的粉丝早已炸开了锅。我突然觉得劝了这么久嘴唇干涩,想来点茶休息休息。“挺好的,”我说,“你不是早想和人天长地久嘛。”





我俩得有两三年没大吵过了,翻过年来没瞧见他不声不响地和那姑娘领证,却破天荒地和我吵吵了一次。起因是我第一次捣鼓松鼠桂鱼,正好碰上休假,就又叫他上家里来做试吃员。



“正统的南方菜系啊!”周九良对吃的从来不吝赞美,他提筷子前都还被那味儿香的只剩下笑容,“是啊,”我说,把围裙解下来放在了一旁。“都要结婚了还三天两头往我这蹭饭,孩子似的。”



我本来指望他回怼上一句“到底是谁要我来的”——这话就算意料之中了。结果这人顿了一下倒给我抛出来一个问句,“谁说我要结婚的?”我一看他面上早已收回了笑容,两只眼睛颇为认真地平视着我,像要我交代什么错一样。



“不是……你俩没考虑这事啊?”

“估计她就抓个人陪她小半年,嗨,玩玩呗。”说着他挠挠头上那吹得结实的钢丝球。



“不会吧。”我搜寻了半天记忆也没找着什么不否定的理由。“我看她就对你……挺上心的。时不时给你捎一件衣服,有空也老记着和你出门溜达,微博故事里也……”



“你别说微博。这玩意儿恨不得一天更一次微博艾特我,生怕人不知道似的。见一次面就这儿拍那儿拍的,我估计后边就得跟一溜狗仔了。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多空陪她,她老怪我这茬,天天要不是狂轰滥炸就是一哭二闹的,我真罩不住啊。”



“那照你们俩这样谈下去……还真挺假的。”我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说道,又觉得假这个字用在这太可疑了,兴许他抿抿嘴的工夫就能扒出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心思。“咱们不说这个,”于是我及时溜了,“人要你陪她你就多陪陪她呗,小姑娘嘛爱作秀不难理解,你要是真喜欢人就不会在乎这些。”




“我不真喜欢人家?”可这当间不知哪一句戳到了他的痛点。周九良直接放下了筷子把目光全聚到了我脸上,像一把逼人的剑。脸色阴的可怖,嘴里就不动声色地变了语调,“告诉你,孟鹤堂。她每给我发一条微信我都觉得心里甜,像滋了蜜似的甜。”




我登时也恼了。恼我那点花花肠子是否被他发现了——要么就是他没发现也硬要和我杠一杠才舒服。总之那两声强调无论来源为何都点了我久违的火气,不声不响地和他这个人一样。“那你现在跟我在这耗时间干嘛,陪陪人家不挺好。”面上虽然仍垂着眼托着腮,语气也多分向调侃和疑惑那一边,说得话却一等一的伤人。



“行。”周九良最终弓着腰吐出这一个字算作回应,这个字用咬牙切齿来形容都不为过。“你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说得像是发生了什么似的还轮得上后悔?



我想这么问他。但在他真开始套外套的时候我就服了软,“我的意思是说,你俩这感情维系挺浅的,正需要彼此呵护,及时止损。就好像一夜之间……”



“那叫一见钟情,孟鹤堂。”他回答得极快——不愧是捧哏演员。接着转头过来重新瞧着我,好像只有瞧着我被那四个字怎么狠扎狠打之后才放心。



“我可不信一见钟情。”我干巴巴地回道,像倒托时我捧人捧到腮帮子上一样木。



“得了,你连自己都掰扯不明白。”他最终得到了这样的结论。脱下了外套重新拿起筷子,吊着眼皮看我最后一眼,“我可永远是爱情至上,只信一见钟情的人。”



“及时止损?用不着。”





太狂了——我想。那干脆就祝他在感情的路上一马平川地栽跟头好了。





那之后我俩私底下花了很长时间去冷战。这还很有点困难,因为毕竟上下班都绑在一块,完全没有交流也难。为这丢了饭碗不至于,只是台下话少了。刻意地,我先在轮休时出去玩儿没叫他。



而死小孩永远在和我比倔这方面绝不认输,好像就这点气劲儿够他挥霍一样。我不叫他也不应,还恨不得大半夜从单位打车回家。我看不过眼,困得要命也要把他拉上我的车,结果开到一半困得两眼打颤,堵在路上准备现找代驾。



摸了半天没摸着手机,倒被副驾驶座上沉默的石像给抓住了手腕,还挺热乎,就是手指上多年摸三弦落下的茧让我皮肤一激灵。



“摸什么呢。”他问。

“手机,困了我得找代驾。”



“早说,我开不就完了。”他这话说得干脆,好像就这么轻飘飘地结束了那场无声的战役,虽然我打心底不承认。



刚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绿灯就亮了。他开车开得稳当,驾驶证早拿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打算买一辆自己的。可我真困得不行,周九良的身上一直堆着一大摞秘密,我以前思考不过来现在更无法思考,索性歪头打算睡一觉。



“孟哥,”迷糊之间听见他叫我,嗓子低低的听得出最近又狠抽了烟。“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本来裹着毯子在睡着的边缘荡,却被这句话给说一半清醒了。它听着太露骨,太出乎意料,符合周九良一贯不安常理出牌的风格,却让我很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在这种境况下。“……这是什么话?”于是我皱皱眉费劲地吐出这几个字算作回应,仍不打算睁开眼动动脑,反而偏过头去朝另一边睡觉。



“我问你,”他直接来了一个急刹车。“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想和我裂穴。”



“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我一个趔趄差点撞到玻璃,最终还是被迫睁开了眼。开口就是一句重话。可是看驾驶座上的周九良仍神色照旧,只是嘴角微微下撇,心口突然就升起一股火来——这股火不是什么新火,反倒早就贯穿我们的生命始终。像周九良霸占我的记忆那样蛮横,不讲道理地存在了这么多年,终是在今天爆发了。



“你十七岁跟我,我哪方面不照顾你,尽量适应你。咱们有难同担,有福同享。都说搭档如夫妻,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七年,我待你有哪一点不上心?”



“你说我自己的感情掰扯不明白,可对你的事我哪一样不明白。周航,拿这些事放在台面上当个事说没意思,可是这么多年风雨同舟,挺过了那么多坎,你总不会不记得吧。”



“你现在跟我说裂穴,简直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做梦。”



我也学着他之前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两个字结尾,然后像被关了阀门的氢气球一样越来越瘪,把毯子裹得更紧了一些。余光瞟他,终于窥见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怒气散开在他半握拳的手上。



“那你现在到底想要干嘛,这样折磨人你挺舒坦的吗?”他恨恨地回道。



“我没什么想的,我觉得咱们都冷静冷静,这样挺好。”我装作气硬地说,尽量用着平铺直叙的语调。



“你看你就说得是人话吗?”结果倒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周九良反问道,索性侧过身来看我。我不敢在争吵的时候盯着他泛着冷的眼睛,就往下瞧他下压着地薄薄的嘴角,不再出声。



谁先动心谁理亏,是这个说法。




“孟鹤堂,咱能不能不要老自以为是,觉得能提前知道一切。”



但周九良可不愿意放过我。他气极反笑,上牙槽硌着下牙槽磨出了响,和冷笑一起从嘴角泄出。“你想和我好就直说,绕来绕去干什么。”



他就那么把我费尽心思藏着掖着的东西给拎了出来,然后说: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啊。”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我心里拐了好几个弯,像是铁扇公主肚中作乱的孙行者。由于太不现实,我第一反应就是手忙脚乱地不敢信。



“那你谈女朋友干嘛。”



“你寻思你不说,和前妻还缠不清,一面还顶热情地往我这儿介绍对象。这情况成得了吗,我不也生气嘛……”



“这么说你不也是怂嘛。”



第二句我给杠上了。



“我那是从心……什么玩意儿,咱俩谁也别说谁。”



“我可不信你,你不是信一见钟情吗。”



我是真不信。自从那份感情变质以来,我就恨不得把它束之高阁,尽管我俩是正经八百的天作之合。期间我试过把自己扳正,一心一意对待我的前妻,失败了;跑路,不说相声了或是换搭档,更不现实。后来我在快奔四的年龄终于得到了一个尘埃落定的,令我释然的答案——



那就是周九良信的是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这四个字完全不沾边。



那天我根本流不出眼泪,倒仿佛获得了变相的解脱。



但他现在说:



“在你这儿那些都不成立,都不存在。”



“为什么?”



“因为你是孟鹤堂。”



就这样笃定地把一切障碍都给推翻了。说好听点是及时止损,可在我这儿简直像悬崖勒马那样刺激——猛地回了头,让人猝不及防,让我被巨大的沉默钉在原地。



“这话我多拿来骗小姑娘了,你还打算来诓我啊。”这次我说了谎,在他那句话出现时我就又轻信了——信得彻彻底底,再栽得彻彻底底。可我却在笑,笑出了一脸温热的泪水。



“你怎么那么倔呢”——到底谁倔。谁一条波点裤倒腾半年,天天葱油面,有事死不开口。周九良见说不清楚就打算直接上手,伸手掐住了我的双下巴,我比他这方面要敏锐得多,早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奈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力气大,“小兔崽子你别动……”话没说完就叫他得了逞。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那么一下子——唇齿摩擦,进而分离。周九良的嘴唇很薄,还不带起皮。像是咔擦一口偷着咬下了一块糖,尽管离了母体,含在嘴里的那块仍旧甜滋滋腻的不着调。



“你等着,我明儿就开始追你,说到做到。”他说着给我扔过来一张纸巾,“二傻子高兴坏了还哭啊。”



“嗯,是。”我说,轻易就服了软。没告诉他我被得偿所愿所导致的巨大沉默钉着无法动弹,质疑完了的嘴唇哆哆嗦嗦,被亲完之后更说不来话。



“怎么就妥协了呢……”周九良嘀嘀咕咕地重新打火打算发动汽车,踩下油门的时候他说,“明天咱们得去拜送子观音,感谢观音大士做了月老的活儿,把我俩牵一起了。”



“乱伦啊。”我说。心里想得却是台上说得吕洞宾和狗的那个包袱,说是“咱俩上辈子说好了,下辈子一定要在一起。”



早说好的事,和观音也没关系。



文末絮絮叨叨。


我之前一直觉着我写不好良堂,是因为遇上了喜欢的人和周九良一样死倔死倔的不得劲,两人天天搁那儿表演气人艺术,互相撅,死熬着不说,比谁更会熬。


后来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天,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了。想写我们的故事很久很久,终于迎来了一个结局。


所以是真实故事改编【。】


HE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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